大学的精神是什么?
真正一流的大学是什么样子?
大学之大,不止于体;大学之学,不止于识。
哈佛大学老校长科南特说:大学的荣誉,不在它的校舍和人数,而在于它一代一代人的力量;
清华大学故校长梅贻琦说:所谓大学者,非谓有大楼之谓也,有大师之谓也。
回眸齐鲁医学百年历史,亦有大师云集、人才辈出,其文化之博,学问之渊,胸怀之宽,理想之远,精神之伟岸,足以让社会倚重,人心仰仗,其精神品格代表一所大学的精神和品格。此中所记不过寥寥数十人,所述品格更不及其万一。
他们心怀桑孤蓬矢,学医济世,生于乱世,不忘热心奔走,天道酬勤,终成医学巨擘。于教育,树名师风范;于科研,“首创”无数;于精神,“忘己爱苍生”……
在今日急速变化的时代面前,浮躁、迷狂者众,前辈师者正犹如警世明灯,以期在荣辱富贵之间,在世事无常之间,在沧桑巨变之间,不随波逐流,无苟且之心,留一份淡定从容,留一份专注与专业,惟此,方能血肉丰满,生动可敬。
高学勤:中国医学界传奇人物
高学勤如同一块古化石,埋藏在历史的夹层中,一经发掘,血肉尚存,肝胆尚在,弹之依然有铮铮地骨响。
年,在递交的一份“思想汇报”中,高学勤说,“关于自己的优点,实在想不起来,要是非说不可的话,只好说,搞好了份内应该干的事,想多干点事,老老实实地干点事,没出医疗事故,对群众解释医疗问题耐心,想尽一切办法教好技术接班人……”
几十年过去了,言犹在耳。
高学勤(—),安徽省蚌埠市人,国内著名的血液病、传染病医学专家;年毕业于齐鲁大学医学院,获医学博士学位,医院、医院、医院任住院医师,年南京沦陷后,高学勤先生辗转至贵州,任贵州医学院讲师、副教授、教授,年,应邀赴“陪都”重庆,医院内科主任,医院教授,月薪大洋。抗战胜利后,年3月,高学勤先生远渡重洋,赴美国费城吉福生医学院、波士顿麻省医学院深造,年回国,被南京大学医学院聘为教授,医院院长。年秋天,高学勤先生再应母校之邀,去济南到齐鲁大学医学院任教授,内科教研室主任,医院内科主任。
档案的记载约约绰绰,但依然可以看出,解放前,高学勤是中国医学界传奇人物。在那个时代,中国医学界颇流行“南有湘雅,北有齐鲁”之说,高学勤早年毕业于齐鲁大学,年及而立,以教授身份执教湘雅,又在不惑之年,回齐鲁大学再执内科医院内科,且漂洋过海,喝过洋墨水,中西合璧,在中国医学界凤毛麟角,风骚独领。
●奔走穷山恶水,“活人数千”
解放前的高学勤并非仅为风云人物看病。据档案记载,抗日战争期间,为抗击、粉碎侵华日军的“细菌战”,高学勤先后三次深入疫区参加霍乱菌的防治,“活人数千”!
历史上,贵州,湖南一带多疫情,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曾借捕蛇者之说,描绘疫情的凶险:得触草木尽死的毒蛇为药饵,可以已大风、挛腕、瘘疠。——大风者,麻疯病;挛腕者,手足蜷曲,不能伸展之病;瘘为脖子粗胀;疠为恶疮。如此恶险之地,闻者色变,唯恐避之不及。而高学勤在贵州教授的5年间,每年都带领弟子们深入疫地、疫情,开展传染病、流行病普查和防治,若非心系民间疾苦,他何致冒如此大险?
解放前后,四川省血吸虫病肆虐成灾,千村薛荔,万户萧疏,国民党政权腐败无能,不问百姓死活,高学勤凭着医生的一颗良心,奔走呼号于穷山恶水,能救一命救一命,能救一家救一家,血吸虫病多发生在穷苦人家,衣食尚不能自保,哪里掏得出钱买药?高学勤发明“老醋泡铁钉”的验方,代替铁剂治疗。一代医学大师如同乡间郎中一样,悬壶济世,一个验方救活多少身家性命!被一方百姓尊为“救命菩萨”,这验方至今还在一些边远、贫困地区沿袭使用。
解放初期,国家实行“供给制”,据高学勤当年的弟子说,他们的老师“不为一己食禄之多寡,一心扑在新中国的医学事业上。”乾坤初定,思贤若渴,高学勤因医术高超,获得无数桂冠和荣誉:济南市医学学会理事、山东省丝虫病防治委员会副主任委员、山东省医药卫生学会常务理事等,年加入九三学社,任济南市九三学社筹委会副主任,第二、三届山东省政协委员,山东省人大特邀代表等。因为工作积极,成绩突出,年、医院、山东省卫生厅、济南市、山东省卫生战线的先进工作者……
●历史拐点,遭遇变故
年8月6日,人民日报以一篇“这是为什么”的社论,拉开了“打退右派分子向党猖狂进攻”的大幕。一切都好像发生在一夜之间,高学勤的内科教研室主任、内科主任、副主任委员、常务理事、特邀代表等职务称号,统统被撤消,大大小小的“荣誉”宣布作废,二级教授贬至三级教授,工薪骤减……
年,虽然摘去“右派”帽子,但是,在社会现实生活中,仍然战战兢兢,惶惶不可终日;之后又是十年浩劫,批判,斗争,打扫厕所……从年被打入“另册”,到年生命结束,在漫长的20多年里,高学勤不能听诊,不能开处方,也不能开坛授课。文化大革命中,四川的一位病人,千里迢迢慕名而来,见高学勤正弯腰驼背地冲洗厕所,那位病人仰天一声长叹:“是我命该当绝啊!”
●历史的话外音
张茂宏教授是高学勤先生的弟子之一。当年,就是高学勤派他去济宁市丝虫病防治所“协助治疗”的。一去就是年余,奔走于穷乡僻壤,千家万户,吃够了苦,也丰富了学识。
讲述恩师往事,老人眼睛里始终含着泪水。
“高先生在世的时候,许多病人因为他活着而存活下来。高先生去世了,肯定有病人因为先生之死而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!”
张茂宏说,高学勤学术造诣博大精深,在上世纪50年代初期就担任博士生导师。医院的发展史上,高学勤也功不可没。医院后,开拓性地建立起心电图室,又第一个开展胃镜检查,医院在消化系统领域的一大进步。先生的到来,医院的心血管、呼吸、血液、消化“四大专业”,并使之处于山东省领先地位。
对下级和学生很宽厚、慈爱,也极严厉。医生、护士想揩高学勤的“油”了,就会故意在先生面前喊天气太热了,口渴了。高学勤就会跑到大街上买回冰糕、西瓜之类,慰劳下属们。高学勤说一口纯正、漂亮的英语,工作中经常用英语和年轻的大夫们交流,以提高年轻人的英语水平。而一旦严厉起来,不怒自威。凡是高学勤查房的日子,值班医生无不精心准备病历和治疗方案,害怕经不住他的检查、询问,稍有疏漏,哪怕高学勤只是一个眼神,也能看得人无地自容。若是高学勤冲谁一点头,笑一笑,或者拍打谁的肩头一下,这个值班医生保准会自个儿偷偷乐上三天。
“大医院”医院的大楼之大,医院的大师之大。别人看不透的病,他能看得透彻,别人治不了的病,他能治个准到。高学勤就是这样的大师。张茂宏教授讲述了恩师这样一个故事。大概是在年春天,居住医院近旁的一位老太太,突然发生呼吸困难、昏厥,医院,在48小时内,抢救无效死亡。病因不明,征得死者家属同意,决定解剖尸体,求证病因,由著名教授孙绍谦主刀,正当孙教授走向手术台时,高教授满头大汗地赶来,告诉孙教授,解剖尸体的过程中,要十分注意对个人的保护,千万不可创伤了自己的手指。高学勤已经对死者的家属、邻居做了走访调查,死者生前正在纺羊毛,没有任何发病征兆,突然胸闷、呼吸急促,昏倒在地。综合种种现象分析,高学勤怀疑“炭疽病菌”致死。炭疽病菌是一种危害性极大的烈性传染病,曾经是侵华日军在华北地区使用的主要细菌武器,大都靠牛羊等牲畜携带、传染和蔓延,感染者十人九死!不能不百倍警觉和戒备。高学勤不愧为一流的传染病专家,尸体一经解剖,千真万确是高学勤所担心的炭疽病。一个病例的发现和确诊,立即引起全社会的高度